“谁扔的刀？”

淡淡又带着些微怒气嗓音传入场中，本来已经打算闭目待死的李晓琳陡然睁开眼睛，就见身前的雇佣兵反应比她还要快上一线，甚至是在瞬间就精准判断出了声音来源，呼的声，猛地侧身抬起霰弹枪，黑洞洞枪口拉出道水平线急速横转身后，就在这时，

咻咻咻，破空微响。

雇佣兵身后，一只手掌毫无征兆的从阴影中探出，还有一把刀，很是眼熟，竟是她方才被踢掉的那把美工刀。手指灵活起伏，好似于虚空中敲按琴键，莫名的律动美感。带着美工刀不断盘旋飞舞，接近，直至某一刻！拿定、横拉，刃光一闪即逝，

咝——

宛若风吟。

急转身躯骤然静止，横拉枪口蓦的定格。

这也……太酷了吧！

这是目睹全程的李晓琳第一个念头，晕乎乎脑中满是盘旋飞舞刃光以及那堪称惊艳的收尾封喉一刀，目眩神迷。再等毫不容易稍稍拉回理智转回现实，看着那张隐于阴影中的俊朗面庞，大脑又瞬间混乱了。

不是发花痴，虽然这样形容貌似也合适……但是她发痴对象绝对不是那张俊朗面容，嗯，有也只是一点点，混地下世界的女人到底还是与寻常女子有所区别的，她更在意的还是对方身份，以及最近声名鹊起的代号！

幽魂……

虽然不是行动组人员，也从未实际接触到这位，但外号冬灵的李晓琳本就是带着卧底任务来的，自然不可能连人都不认识。

而意识到这点，思维也就愈加不受控制了。

幽魂的代号是后来的，实际她或者她们还是更习惯称呼为“这位”、“那位”，这样要显得更为亲密一些，当然，也有敬畏的成分……总之，很复杂。这种感觉，不是类似李晓琳这等九州崛起成员，很难体会。

这位就好似个谜团般神秘莫测，仿若彗星忽然崛起，甫一出道便于山中小庙力挽颓然局势，强势锤死八臂双刀韩金城，一举挫败境外来袭势力……这个虽然被后来证实并不是对方的出道作品，在那之前，对方就好似招惹了地下世界的王者，北藤司，更是被风魔武藏记挂上，但由于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九州崛起这边的档案记录基本还是从山中小庙开始……

这也确实仅仅只是个开始，再度击败前来寻仇的韩金世后，一怒南渡，单枪匹马杀去南韩地界，强闯基地，于枪林弹雨中从容来去，袭杀首脑，纯以一己之力将存在于亚洲地下势力几十余年的半山槿打的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再接下来就是变异人事件，一把狙击枪压制八方，生生将个温泉馆打成禁区，令百余名向来肆无忌惮的地下世界分子不敢越雷池半步。至此、依然杀性不减，主动出击，将意欲撤退的暗魇杀手小队全员覆灭，随后又与地下世界显赫人物、女爵蕾蒂娜战过一场，过程结果不知，但从事后后者在第五论坛的发帖可以看出，至少是平分秋色，抗衡不惧！

出道至今未尝一败，绝对意义上的顶级杀手！

这样的人物，华夏人的身份，活动范围又经常在岭江附近，自然会成为九州崛起岭江分部人员的话题点，虽然队长他们好似会经常有点怨念的样子，但那是领导层不得不顾全大局的想法，实际李晓琳是清楚这位在九州崛起内部有着怎样特殊地位的，都是年轻人，虽然因为工作性质原因，她们很难能像阳光下的年轻男女那般去喜欢甚而崇拜一个人，俊俏面容、惊人演技、动人歌喉等等，这类普遍意义上的美好事物她们自然也欣赏，但也基本只限于欣赏，很难谈得上吸引力。相比起这个，超绝身手、精准枪法等等才会被她们所推崇，而关于这些，在这位身上完全满足，加之同为华夏人的天然亲近身份，数次关键时刻天神下凡般的援手经历，有所崇拜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这种崇拜不是粉丝对明星的狂热追崇，那是不可能的，彼此立场决定一切，除非这位能选择加入九州崛起，那就水到渠成了……她们的崇拜，是一种更趋向于对强者的尊敬！

而这位强者，如今就在眼前……

好似只过去一瞬，又好似过去许久。黑暗中，有淅淅沥沥雨丝飘落在李晓琳脸庞上，抬手擦了擦，淡淡血腥味钻进鼻孔，旋即，眼前一暗，雇佣兵身躯仰面栽来。

“呃……”下意识就要抬手遮挡，阴影已先一步被推开，随即抬起手掌被塞来一件物事，那把美工刀，“你的刀啊，下次别乱扔。遵守社会公德，弘扬文明新风嘛。”

带着点恶趣味随口抛下这句街头巷尾标语，便不去管好似大脑忽然宕机的李晓琳，转过头来，看向自从他发声出现便一直目不转睛看来的谢薇，视线在后者平摊掌心中的蝴蝶胸针上顿了顿，点头，“又见面了，这东西……还留着呢？”

确实是有点意外，他是听着枪声爆炸声找过来的，并不是根据这他之前随手给出的定位器，他以为这东西对方早就交给九州崛起了，要是早知道还留在身边的话……那估计也没电了，除非有经常更换里面的纽扣电池。好吧，抛却这无厘头想法。就算定位器还在正常运行，大抵也快不了多少的，周围信号很差，也很乱，时有时无，仿若有两只大手在虚空中无形较劲，不断争夺着控制权。

回过神来，像是偷吃糖果被大人抓住的小孩，谢薇下意识攥着胸针收回手掌，随即又顿了顿，撩开凌乱发丝别于耳后，垂下眼帘：“嗯……我、我想还给你的……”

“不用，小玩意，喜欢就留着吧。”

“好……谢谢。”

“不客气。”

毫无营养又傻里傻气的对话，却也符合两人的关系，只见过一面而已又能有多少交情？看着谢薇隐隐痛楚神情，唐朝目光掠过那条黑丝包裹下的不规则扭曲腿脚，指了指：“伤的很重？”

“还好……”

“需要我看看吗？”

“额……”

谢薇没反对，也未赞成，只是面露拘谨迟疑。唐朝也就当她默认了，俯身检查了下：“这里痛吗？这里呢……”简单问上几句，唐朝想了想，做出判断，“问题不大，应该只是崴了，没骨折，我可以帮你接上……不过还是会肿、会痛，没有伤药无法及时处理，最好等等接受正规治疗，一个星期左右就能痊愈。”

“谢谢，那我等出去再弄吧。”

点了点头，谢薇这么说，唐朝也就没强行帮忙。

“那个……”一旁神游物外的李晓琳终于回过神来，脸上挂着欣喜好奇激动探究等等，总之就是一副标准被救下的幸存者模样，“你好，你是警察吗？还是特种兵？”

内心自然是一片忐忑，一边暗呼老板你的推断神了，竟然真的把这位给等来了！另一边却在疯狂审视着自己到底有没有暴露……应该没有吧，这位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踩地上了，就算是有看到刚才交手过程，本色出演被两腿踹飞，菜成这样好像也没什么可暴露的……不好说不好说，这位行事向来鬼神莫测，如果真的被看出来了，不会直接打死我吧……

脑中转着这些乱七八糟想法，表面尽量维持着伪装表情。唐朝闻声转头看来眼，没说什么，因为谢薇先开口了：“晓琳，他不是……他是我的一个朋友，练武的，身手很好。”

唐朝，或者说宋的杀手身份，并没有和谢薇讲过，当时说的比较模糊。当然事后谢薇肯定有自己的猜测，事实也就是如此，谢薇可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包括杀手雇佣兵什么的都有猜过的，虽然无法确定，但大致能知道唐朝身份不能暴露，所以见李晓琳发问，便下意识代为遮挡了下。

李晓琳闻言不禁微愣，这是真实的反应，她自然能听出谢薇话语中的瞎编成分，但同时她也是真没想到谢薇会为对方说谎。她可是很清楚这位顶头上司性格的，这本也就是她的专业特长，擅长骗术的人，同样懂得如何看人识人，平日里的谢薇成熟而独立，行事风格直来直去，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这样的人会为一个陌生人说谎？还是说她和这位间的交情确实非同小可？可是不对啊，她卧底也有几个月了，压根就没见到谢薇有过任何异常举动，更别说是与这位联系了……暗地里偷偷的？不可能，请不要怀疑一位专业人士的职业素养。

茫然间，楼道也随之沉寂下来。这时，唐朝侧头看向一旁的下层楼梯，很快，激烈交火以及隐隐杂乱脚步声从下方传来，微微挑眉，那群雇佣兵，刚不是走的另外一条楼道吗，怎么转到这来了……也好，省的再跑去天台堵人，在这一并解决掉……

靠在护栏上的谢薇也听到了下面动静，下意识就要撑着站起：“老规矩？”

“嗯？”

迎着唐朝讶然不解目光，谢薇抿了抿嘴：“我躲起来，等安全后再出来，像上次山中那样。”

“呵……”唐朝闻言不由笑了笑，摇头，俯身捡起地上的霰弹枪，又从那小丑雇佣兵身上翻出弹药，咔嚓，检查下枪膛复位，抬手示意了下，“不用，在这待着就行，应该会很快……嗯，记得捂下耳朵。”

话落，看向李晓琳颔首示意，后者会意挪过来，搀扶谢薇，两人看着双手托起霰弹枪的唐朝漫步走下楼梯，消失在拐角处，下一刻，下方楼道门被轰然撞开，杂乱脚步声涌进，

“快——”

快跑？快闪？快上楼……好吧，不管是什么，都已没有任何意义！

砰——属于霰弹枪的巨大动静在封闭楼道内震耳欲聋响起，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场面，楼上的谢薇两人自然是看不到的，谢薇也不想看，老老实实的张大嘴巴捂起耳朵。李晓琳倒是想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心下更是痒的厉害。开什么玩笑，近距离观摩大神秀操作的机会可不多，这要是能瞧见了回去一讲，可不得羡慕死基地里那帮人？遗憾的是她现在哪都不能去，只能支起耳朵意图听清更多细节……

但这注定是徒劳的，因为霰弹枪下，没有细节！

也不需要细节，咔嚓、砰……咔嚓、砰……咔嚓、砰……如此，也就完事了！

当然，没有那么多固定靶可打的，事实上除了第一枪直接命中，第二枪刮到门后闪躲不及的倒霉鬼外，之后枪枪落在空处，唐朝也不介意，踩着楼梯，一步步走下，同时依旧或快或慢的装着弹药，持续将泼洒开来的弹丸倾泻在千疮百孔的楼道门以及后方墙壁上。

间隙中，能隐隐听到门外传来的惊呼，“哪来的霰弹枪……MOVE！MOVE！MOVE……冲进去干掉他……”意见不是很统一的样子，这说明外面的雇佣兵局势不容乐观，也证明了霰弹枪的巨大威慑作用。

近距离下，霰弹枪的威力的确是独一档，拥有着极强的镇场作用，无论是扣动扳机那一下，还是咔嚓那一下，都是如此。不过算上前世，唐朝用这种枪的时候不是很多，主要是觉得没必要，杀人只需眉心一弹即可，非要将对方打的稀巴烂……没那么大仇的，恶趣味也不是这么个发作法。

况且，霰弹枪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装填时长。

外面那些雇佣兵有的还想着强冲进来，也就是因为如此，大概是终于摸清了开枪频率，砰的声千疮百孔大门被踹飞，一道身影随之闪身冲进，但未等抬起手中枪口，迎面就是呼啸扫来枪柄，以打棒球的姿势，抡圆了，发力异常充分，像是早就等在这的……

砰——身躯后仰，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顺势还撞飞了身后跟进来的同伴，唐朝鬼魅闪出，视线于场中一掠而过，门旁两侧站着几名微微愣神的雇佣兵，不远处，还有几道狂奔身影，那应该是不清楚楼道内状况果断选择绕道走的聪明家伙，更远的一点就看不清了，好似在交替掩护撤退，人影枪火在晦暗光线下乍闪乍逝。

说来复杂，实际只是扫一眼功夫，唐朝便揉身闪至左侧雇佣兵身前，一拳挥出，如果此时做个电影分镜头的话，就会发现那看似随意挥出的一拳，在即将击中目标时，毫无停滞的，好似弹簧般有过少许回收，再配之手腕高频颤动，攻击落点瞬间变得不确定起来……很遗憾，那名雇佣兵并不能看出里面细致入微的门道，只是下意识抬手格挡，上当，化拳为掌，交错而过，指尖点在后者喉骨之上，咔、砰，迅疾回拉，身形一矮，凌厉勾拳自头顶呼啸而过，退身，抬肘，后撞，砰——

“啊——”

偷袭雇佣兵像是挨了重锤般下意识躬身惨嚎，撤步想退，却被抓住避弹衣领口扯了回来，身形交错，腰侧手枪变魔术般出现在唐朝手中，跳拉丁舞似的两人换位旋转，神情淡淡扣下扳机，砰砰砰，蜘蛛侠、马脸、大黄蜂……逐一点到，小半圈下来，周围洁白墙壁开出几朵灿烂血花，娇艳欲滴。

最后，微烫枪口指向身下雇佣兵，后者的面具倒是别致，有点像京剧面谱，但颜色没那么鲜艳，只有黑白两色，花纹也很简洁，寥寥几笔勾勒诡异样子，嗯，是西方英雄，不怎么知名的那种。

“NONONO、我投降！”雇佣兵投降倒是不罕见，杀手也有，只是比较少，前者的比例要更多，尤其是在西方，无非就是赚钱行当，形势不妙亦或者弹尽粮绝，通常都会很识时务的投降保命，至于最终能不能保命两说，得看对手，但至少也是个机会。

“不接受……你玷污了你扮演的角色，罗夏从不妥协！”

砰——黑白面具四分五裂。

起身，卸下弹夹，随便在一众尸体中翻出几个新的，一边安装，一边向着远处交火点走去，差不多该结束这场闹剧了，赶时间啊，外面说不定还有一场……

楼道位置，放下手掌的谢薇与李晓琳大眼瞪着小眼，面面相觑。前者的神情大意是、结束了？后者的则是这么快就结束了？一个如释重负，一个震撼莫名！

虽然没能亲眼所见，但刚才至少十余人的纷乱脚步声是骗不了人的，就算有人临时发现不对选择绕道，但肯定也会有人选择留下，哪怕只是半数，连带开霰弹枪的功夫，一分钟不到全部躺平……李晓琳下意识舔了舔干涩嘴唇，开什么玩笑，什么时候雇佣兵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唐朝没回来，两人不敢走，谢薇的腿伤也走不到哪去就是了，索性老老实实坐在阶梯上，等待着事件后续发展，这时就和之前躲在杂物间里完全不同了，虽然局势好像更加混乱了，但两人心中却有着莫大的安全感，完全不慌。

也没等多久，五六分钟的样子，楼下再度传来脚步声，不是单个，好几个的样子，伴随着惊呼，

“卧槽！一二三四五……这么暴力的吗？”

“看看墙上血迹……这是中心开花枪法啊！”

“别咋咋呼呼的，找人！”

高队他们……李晓琳眼中喜色一闪即逝，忍住叫喊，只轻声安慰谢薇了句，好像不是敌人，便等待着那几道身影小心翼翼的从楼梯拐角处摸上来，视线对上，当先魁梧身形正是高长风。

其实高长风本来是不想上来的，只是之前听到上面轰炸不停，担心对方狗急跳墙炸楼，便只好硬着头皮带几个人上来瞧瞧，也没想着能扩大战果，就是磨洋工，若是能将对方驱赶出楼那最好，没曾想最后误打误撞来了个前后夹击……

“嗨，又见面了，谢女士。”视而不见李晓琳，高长风收起枪支，挥手朝着谢薇打了个招呼。

“你好，高队长。”颔首回应，稍顿，谢薇无奈摇头，“似乎我们每次见面，都是我异常狼狈的时候。”

“呃，意外、意外。”

“高队长别误会，我没有责怪的意思，谢谢你能来救援，我只是……有点感慨自己的运气。”

“哦，运气这东西总是会否极泰来的。”高长风笑呵呵走上来，先是扫了眼不远处血泊中的尸体，收回视线，“对了，听说你受伤了，严重吗？阿华，把医疗箱拿过来……”

“没事，只是崴了下。”谢薇意识到什么，抬头试探问道，“高队你碰见他了？他……走了吗？”

“嗯，楼下碰到的，差点闹了些误会，也是他让我们过来这里的……这时候，应该是走了吧，看着挺赶时间的样子，骑走了一辆哈雷机车。”

“哦……”谢薇缓缓点头，神情看不出什么来。倒是一旁的李晓琳闻言怔了怔，赶时间……这好像是那位口头禅啊，没记错的话，之前在温泉会馆就说过，意思好像是赶着送人投胎……还有二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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